近日,舌尖系列紀錄片的總導演陳曉卿關閉了其個人微博評論。從2年前幾千粉絲到現在九十幾萬粉絲,他和他們有過默契,彼此互稱吃貨。
■ 《舌尖2》播出后引發吐槽和爭論 紀錄片產業被攪動
■ 資深電視人認為缺乏真正電視批評是產業發展瓶頸
近日,舌尖系列紀錄片的總導演陳曉卿關閉了其個人微博評論。從2年前幾千粉絲到現在九十幾萬粉絲,他和他們有過默契,彼此互稱吃貨。一旦女粉絲上前合影,陳老師的臉上曾泛起一陣黑暈。如今這條連接彼此的紐帶正在接受考驗。
今晚,《舌尖2》播出第5集。“他一定還在剪輯室里做調整,”上海真實傳媒總經理干超說,“第5集似乎變得很關鍵……我們以前的紀錄片的投入、制作以及社會上產生的現象沒‘舌尖’那么多,但誰也沒有想到情況會變成現在這樣。”
事實上,在大多業內人士看來,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第一部(下稱《舌尖1》)當時被過分高估。現在《舌尖的中國》第二部(下稱《舌尖2》)遭至詬病,“舌尖”漸漸走入了“春晚”的尷尬,終成“舌尖上的舌尖”:收視第一、爭議第一。
“如果在紀錄片發達的國家,它就是一個標準產品,標準的商業紀錄片模式,不至于引起這么大轟動,也不至于被貶低到這個程度。”干超認為舌尖系列是“正常的片子”。
干超認為,紀錄片分很多種,有人文情懷的、歷史文獻類的、也有宣傳片,“現在娛樂界都會做很清晰的市場調研,我們紀錄片這方面卻是缺乏的,所以,可能導演自認為是非常好的,有社會責任的東西,但是觀眾并不買賬,但難道觀眾說不好就不好?也不見得。”
回到馬年春節,定于春節上桌的《舌尖2》被告知延遲播出。等了兩年的觀眾多少有些抱怨,但他們因為真心喜歡依然苦等。各媒體記者只能傻盼,因為領導早已放話:“要盯牢了”。但每次記者問什么時候開播時,央視負責宣傳的人無奈表示,“真的不知道,還在精剪,不要急”。
外界并不清楚的是,大年初六當天,《舌尖2》才剛剛進入后期配音。時間緊、任務重、年紀輕、全外聘成了《舌尖2》導演組的四大特色。
據《時節》分集導演胡博介紹,因為有播出時間限定,她這一組基本上沒有調研,“開好策劃會直接拉出去拍了”。《家常》分集導演鄧潔更是“人家拍了半年了才進組救場”。
而幾位80后的導演,被要求兩年之內走南闖北,他們臨出發前還收到更加具體的指令:要熟悉當地的植被覆蓋、溫度濕度、拍“50塊錢”以下的食物、坐當地的交通工具等等。
當配音李立宏沒日沒夜地在棚里錄著“舌尖體”旁白時,《舌尖2》第一個小道消息浮出水面:《舌尖2》延播是因為央視還在討論如何最大限度增加廣告收益。當時,記者為此致電陳曉卿,陳回應:“根本沒有這么回事,就是片子本身在打磨。”
這一“打磨”,《舌尖2》從說好的3月初延遲到了3月底,又從3月底推遲到4月初。直到4月18日,《舌尖2》終于與觀眾見面。兩年的等待,吊足了觀眾的胃口。同時,觀眾和媒體記者也預備好了嘴和筆。
首集《腳步》基本沒讓觀眾失望,收視率達1.66,收視份額2.54,收視率超過同期所有電視劇和綜藝節目。和《舌尖1》一樣,觀眾一邊在網上熱議片子里的食物,一邊在淘寶下單。
4月19日,《舌尖上的中國》官方微信平臺更是貼出由和菜頭撰寫的《嚴厲批駁舌尖2》一文,詼諧地寫出了對《舌尖2》到來的“控訴”,這篇實為 贊美之詞的文章,字里行間也透露了作者對《舌尖2》的初感覺——突如其來的人文關懷破壞了紀錄片的節奏。這一初感覺,當時并沒有引起沉浸在久別重逢之中的 觀眾注意。
第二天,首集導演李勇的電話多了起來。“用滑輪吊威亞、八個小伙兒拉上樹拍采蜂蜜”、“為了影像效果不惜一切代價”的事兒傳開了。直到有人發現 西藏白馬占堆的爬樹鏡頭借鑒了BBC紀錄片。植物學博士顧有容在果殼網發表博文,從植物學角度證明爬樹取蜜的鏡頭是嫁接的,李勇陷入了麻煩。
李勇告訴早報記者,他最喜歡的是“麥客”的故事,但那個故事過于殘酷,被陳曉卿刪掉了很多。但如果“殘酷的麥客”故事沒有被刪,他就會處于第四集《家常》導演鄧潔的處境——“人物故事過多”的批評。
“生活已經很苦逼了,為何還要在一檔美食節目里受教育,再有不悲情,難不成就做不成節目嗎?”一位《舌尖1》的粉絲告訴記者,他最后放棄了《舌尖2》。
現在,李勇正在撰寫一篇回應文章,會就一些細節向觀眾道歉,而總導演陳曉卿對此質疑才“剛知道”。
一位業界人士告訴記者,就像BBC曾經宣稱在野外拍到的“蝙蝠抓魚”一樣,其實是在攝影棚里拍攝的,大家質疑的不是怎么拍的,是說法前后不一。
“紀錄片是主觀拍攝,其實根據實際情況倒是可以換樹來拍,但在宣傳時你必須如實對外界描述,如果夸大其辭和事實不相符,就顯得有失水準了。”他說。
不過,面對“造假”指責,李勇如何解釋,可能只能等到他的道歉信發布后才能知道。
第二集《心傳》導演陳磊,武俠片的立意讓片子充滿現代感,外界評價很高。《心傳》中,張家山鎮高家塄村,張世新老人做的空心掛面也讓人印象深 刻,長的像美國演員摩根費里曼的“掛面爺爺”,一下子就被觀眾記住。五一期間,導演陳磊透露,“掛面爺爺”病逝。當天,微博微信朋友圈都在轉發“掛面爺 爺”去世的消息。
《心傳》開播前,陳曉卿卻很擔心收視率,節目播出后,他才放下心。很多觀眾發現,除了畫面好看,導演的筆墨并沒有那么多地放在人物故事上,榨油、刀功、菜式講得很足,最重要的是它講述的食文化中最為顯眼的一環——傳承。
早在《舌尖1》出現以前,央視舉全臺之力拍攝制、宣傳、播出的紀錄片大多局限于國家重大節慶、重要人物來訪,而能夠舉全臺之力拍攝一個草根題材的紀錄片,舌尖系列是首創。
“去拍普通民眾,是少有,罕見的。是電視媒體的一大進步。加上它的制作其實是精良的,《舌尖》當然可以成為經典。”中國教育電視臺三頻道總監陳宏對記者說,“雖然有人批評它文學化程度太重,離美食遠,但追求以美食為載體,講述人的故事是沒錯的。”
陳宏所在的中國教育電視臺三頻道(CETV3)紀錄片占整個頻道播出節目的一半左右,并實現了當年盈利,這是以往中國紀錄片頻道沒有出現過的, 它甚至超過了央視紀錄頻道。陳宏認為,美食本身就是一個人性的體現,如果放棄美食,單獨追逐人的故事,效果就會相反,“因為食色性也”。
4月初開播前,《舌尖2》采用全媒體宣傳攻勢,手機、電視、網上全能看見“舌尖”的節目和相關延展。《舌尖2》還在中國首創紀錄片周播方式。節目宣傳方表示,周播可以拉長贊助方的廣告收益,可以使話題持續發酵。
的確,隨之而來的,片子引起的話題持續發酵,不過這次是負面聲音。
4月28日,《華爾街日報》旗下的《中國實時報》欄目刊文《〈舌尖上的中國2〉有點變味兒》,將一部美食紀錄片“拔高”到了政治高度。文章突出 央視的官媒身份,稱其夾藏私貨:“不甚隱晦地包含了政治宣傳元素”、“大部分內容攝制于邊境地區或與少數民族菜肴有關,卻忽視了漢族的食物”、“央視嘗試 將個人情感上升至政治層面,尤其是意圖借助食物來宣揚民族和諧。”
該文一出即遭網友批評。有網友指出,食物并不僅僅只是食物,食物背后寄托了很多東西,表現這些東西才能使舌尖超越味蕾,到達人心,“作者完全是陰謀論的倡導者”。
與網友相比,央視紀錄頻道總監劉文的反應冷靜許多。“這恰好印證了《舌尖2》具備了國際紀錄片所應有的特征。過去,我們所看到的中國紀錄片往往是主題先行、結論先行,在表達上相對主觀,有很強的宣傳力。”
劉文指出,《舌尖2》所展現的美食背后,有的人看到了鄉愁,有的人看到了美食,有的人看到了親情,有的人也看到了家國情懷,每個人都可以從中找到各自的解讀和觀點,這恰恰就是國際化紀錄片的特征。
5天后,第三集《時節》播出了。第二天就有觀眾發現,片中講述飛魚的4個鏡頭照搬了BBC紀錄片《生命》之《魚類》的鏡頭。“前面說是致敬,這次完全照搬。”
“其實用了5個,不是4個。”年輕的該集導演胡博,主動承認了照搬,“用了BBC的素材,但都經過對方授權的”。她感覺到觀眾的指責是“恨鐵不成鋼”。胡博“原創紀錄片可以借用其他片子的鏡頭”的觀點,雖然沒有說服觀眾,但也沒有使事態惡化。
“五一”后的第一個周五晚上,《舌尖2》第4集《家常》如約而至。前幾集零星的不滿,在這集播出后匯成了潮水般的吐槽。第四集中在上海學琴的河 南母女,更成為網友指責的焦點。“跑題跑得太嚴重。不僅美食太少,上海紅燒肉加大蒜的做法也不正宗,為了陪孩子學琴,片中表現的河南母親更是‘三觀不 正’。”最后,批評轉化為對河南母女和導演鄧潔的人身攻擊。
《家常》導演鄧潔站出來回應。母親節當天,她在微博上寫道:“對她來說,這是一個不完美的母親節。在這個陪讀家庭中,能感受到親情的無私溫暖,家人彼此的支持。今天我要對這位媽媽表達敬意!”
文字雖然沒有消解質疑,但也有網友認為,家常菜本來就不是正宗的,“百家菜有百家味,百家人也有百家愁。”
“節目可以爭論,攻擊片中人物就無聊了。”節目遭到質疑,陳曉卿也坐不住了。陳曉卿的回應沒起作用,鄧潔的強辯惹來越來越大的爭議,直至謠言四 起:拉琴女孩是導演丈夫公司簽約藝人等等,不一而足。值得一提的是,母女兩人至今受到人身攻擊,“內心恐懼,不愿再接受任何媒體采訪”。
該集導演陳磊感到無奈,“真不知道什么人會編出這樣的話。”在陳磊經歷了謾罵、家庭地址電話被公布于網上、不斷接到騷擾辱罵電話的幾天之后,陳曉卿昨天終于出面:“如果網友質疑選人有誤,那是我的問題,因為每個主人公都是我定下來的。”
“舌尖”讓紀錄片從弱變強
陳曉卿沒想到的,這還不是全部。就在“五一”節后,微信圈內瘋轉一篇名為《你所未見的舌尖上的中國》,該文是兩年前《舌尖1》執行導演任長箴接 受原《財經周刊》一潘姓記者的采訪,披露了制片團隊從搭建班子到內容產生的過程,披露了央視在《舌尖》成功后主創人馬被換的“內幕”。文章結尾,任長箴表 示,“我們也愿意參與到這場巨大的勝利里,我們從沒經歷過,我們有權經歷。”
記者曾多次聯系任長箴,但電話那頭始終沒人接聽。不過,記者發現,任長箴離開舌尖團隊后,曾拍攝過紀錄片《悅食中國》,該片于去年11月在央視2套播出。
提起任長箴,上海紀實頻道總監干超說,“任老師的業務水平是沒的說,關于紀錄片創作的各方面講的我們這兒的人都很佩服。”對于上述報道的真實 性,干超個人覺得大部分屬實,“因為任老師付出了很多,所以在那個時候,她一定有很多的話想要說,的確,《舌尖1》是借助外援成功的一部片子,其實《舌尖 2》也是。”
那么,這位曾參加《舌尖1》制作的導演,如何看待《舌尖2》?“我問過她,有沒有看《舌尖2》?她說沒看。我想她應該會去看,畢竟《舌尖1》她付出了那么多。”曾邀任長箴到上海為所在頻道進行培訓的干超告訴記者。
此前,多位在業界頗有口碑的紀錄片導演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都表示,“對這部紀錄片不做出評價”,當記者問為什么時,獲得的答案整齊劃一:“陳(陳曉卿)老師人不錯,又很有才華,我們實在不好做批評。”
不過,在另一個事實上,這些受訪的紀錄片人均表示:“有爭議就是變成關注,紀錄片能從一個弱勢片種這樣受到關注,就值得稱贊。”
“片子如果一致叫好,反倒沒意思了。有不同的甚至激烈的評價,恰好說明了片子的不尋常——片子的主題已完全超越美食。”曾拍攝紀錄片《活著》的導演范儉說。
“對中國紀錄片產業而言,有《舌尖》比沒有《舌尖》要強一百倍,有質疑要比沒有質疑強一萬倍。”曾以百集紀錄片《國軍抗戰全紀實》創下年度視頻 網站點擊率第一的紀錄片導演陳欽認為,他更加喜歡《舌尖1》,因為《舌尖1》更接地氣,《舌尖2》有點“高大上”,看著有點累。
對《舌尖2》的宣傳市場引導策略,陳欽也有自己觀點。“從老百姓的接受程度來說,片方初期不應該以美食作為推廣的側重點,等到片子播出后再強調片子以人物為重,美食太少,觀眾不買賬也情有可原。”陳欽最后強調,“但不管怎樣,舌尖都是中國紀錄片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。”
很多觀眾糾結于紀錄片的“真實性”,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借用甚至照搬。而受訪的大部分紀錄片導演認為這是個偽命題。
“我們其實沒必要拿《舌尖》去和BBC或者Discovery的節目去比較。Discovery的節目有很多人認為也很無聊,因為它有很多程式 化的東西,探索頻道剛進入中國時做了一個培訓班,培養了很多中國導演,那些導演剛進入的時候,感覺很良好,但是越到后面越來越模式化。”曾拍攝《急診 室》、《派出所》的紀錄片導演周浩認為,從《舌尖》的出現,可以看到央視紀實頻道在尋求變化,他們希望做出一些不同于以往宣傳片似的紀錄片。這是一個探索 的過程,”你總要允許在這個過程中間,它有不完美的地方。”
真實性問題的解決,國外同行自有解決手段。拍攝《釣魚島真相》的美國導演里比,近日接受央視記者采訪時,解釋了他為何不在片子中采訪很多當事人或者專家學者,“我不喜歡采訪,我覺得畫面更重要,因為現實的畫面能夠說明一切。”里比想了想說。
在談到《舌尖2》所有的爭議時,上述受訪的中國紀錄片人都提到了韓國紀錄片《面條之路》。
“同樣是美食,看了《面條之路》,增強了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,包括歷史,從這個層面來說,《舌尖》也想說這個問題,但它每集只說一點點,似乎說 不透。”周浩最后說,“本身篇幅不夠長,留守兒童的問題要談,藝考的問題也要談,用蜻蜓點水的方式把問題都說一遍,這種感覺好像和看報紙標題一樣。”
“在這樣的社會體系里,中國紀錄片必然會生產上述現象。”周浩認為, “《舌尖》的產生,其實和陳曉卿本人喜歡美食有很大關系,但我更愿意認為《舌尖》是市場的產物,我不去評價它好與壞,畢竟不是拿來1000萬元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可以做出《舌尖》。”
看了《舌尖2》3集后,周浩沒再繼續,“我可能以后會有時間會把它過一遍,僅此而已,從里面我也得不到太多的啟示和啟發。相比其他專題片,《舌尖》已經能夠做到回歸現實,雖然這個現實被過度地美化。美得有些發膩。”
來自東方早報 記者 黃小河 原文:http://www.dfdaily.com/html/150/2014/5/16/1153356.s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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